前一天晚上出门吃饭,次日嗓子疼了一整天,室内的夏天闷热紧贴皮肤,空调声嗡嗡作响。我感到疲惫。这里存在两件事情:首先,我的自以为是让我非常厌恶自己,在承认它以前我无法原谅这个人的傲慢;其次,我原本想说是发生了一些争执,但真相是我们暴露了一些东西,那些差异本身就牢固地存在着,只是我们选择不去看见。
关于朋友,我曾从他那里得到过最真诚的陪伴,但我不知道以后是否仍能。我感到羞愧,同时亦有一种背叛感在作祟,这种感觉就像是背叛了我们曾经共同相信的东西。写下这句话我自己也不相信,但同时我也明白,我明白我对他存在着太苛刻的要求,我们的友谊只是令我对他更加苛刻。我非常相信他的坚持,以及他曾经展现出的勇气与才华,足以使他与我一起赢过某种现实。
那也许是我们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争执。我希望应该算不上吵架,只不过除了那天晚上以外我们好像也在争其他的一些事情。我指责他不理解,他说我的二元标准。在十字路口戛然而止,各自回去。
那天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谈过这件事,我选择不纠正任何,继续与不自洽的自己相处,事情就此结束。日子照常过着,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我甚至很少回想这件事。
如今我来叙述它,我开始将我们的时刻分割成点点滴滴,试图找出其中的联系。我发现似乎这些点点滴滴才是最重要的。我终于想起来那一次有关形而上学的对话,是有关不同观点的价值的。我原本忘记了,但现在想起来了。写到这里我感到非常惭愧,我告诉过自己不同的观点才可能是真正的价值,而我当时还是认为我们的争执是他的错,否则我就要承认一个痛苦的事实,那就是:我不是上帝,不是读心神探,我没有办法预测或者真正理解他人的想法,我需要承认自己的无知与无能为力,承认他说的对,自己确实不理解。奇怪的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完全看透一个人什么的,但现在回想,潜意识里我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标榜的这种无能为力。
我其实并不在乎那天我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,假如有任何方法能够修改记忆中那晚我们对彼此说过的话,我会去做。晚上九点,我们沿着马路边缘行走,我内心想着:能不能看在今天的份上别跟我吵了。我意识到这种想法很幼稚,但它确实动用了我大量的真心与祈祷。如今我问自己,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对的吗?答案是否定的。
关于我和他和那个矛盾,我想我们不是以对抗的姿态面对彼此的,那个矛盾不是横在我与他之间的,我们站在同一侧,一起面对这个社会强加于我们的矛盾。写下这段话时我亦对它们将信将疑,你要怎么在一个人身上看清楚河汉界,又说你和他是站在一起的?他和我同样是完整的人,我不能分割他,但我也不能站在他的对面。
我真实地感到我是很傲慢的人。我仿佛总是在进行一场对与错的战斗,我至今都在惩罚他给我的这种背叛的感觉,我至今希望他后悔,希望他承认我是对的,这种感觉在写下之后消解了很多,我想,假以时日,这种放不下的感觉会过去,我也能学会承认自己无法掌控的事实。其他的,不想为好。我不断修改着自己写下的文字,事实是我后来看到了他的有关当日的叙述,我们的唯一和解发生在静悄悄的互联网角落。我必须承认我希望可以这么理解,这样的解释会让我感觉好一些,也有勇气去写下这些。
我总是在进行一场对与错的战斗,而如今这些早已分不清。是我错了,我想每个人都是以为是自己故事里的英雄,但实际上没有英雄,也没有反派,只是人们在尽自己所能。为这一切,我唯一的辩护就是我尽力了。蓝屏死机请重启,我无法保证我会一直做正确的事,但我会尽我所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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